《访士》 第十四章 免费试读
仲英见了好笑，也颇为感叹长公主治府有方，连一个小厮口风也这么严实，要知道这世界上最难管束的就是人的一张嘴，要说什么、说出什么往往并不是刑律就可控制的。仲英折扇一拍小厮，解了他的穴道，“丞相大人托我查寻令公主生病的源头，即便你听而不闻我总会找到肯说的人，只不过浪费一点时间，如今公主的状况你也知道，她还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讲到公主安危，小厮果然松动起来，他壮着胆子打量眼前的中年人，似乎在估计他是否值得相信。既然是丞相引荐来的人，总是多几分可信度的。
“小的叫礼茂，府中的人都叫我小茂，并非是小茂故意搪塞先生，实在是那院子里住的不是人，是妖怪，比疫病还要吓人。”
“妖怪？什么妖怪？”
“先生莫高声，这都是我们下人私下里偷偷说的话，叫主子们听见了要招好一顿打。”
“可是你方才却直说给我听，难道不怕我去告诉你主子？”仲英见他说话放松了些，忍不住吓他一吓。
礼茂却不怕他了，“我听先生说话的声气就知道，先生是个好人，不会眼看小茂挨打的。”
“你却精灵，什么样的人比西府的疫病还吓人？”
“就是那宫中的贵人——俞美人，圣上原本不愿将贵人迁出皇宫，抵不过太师与秦老将军的以死相谏，这位贵人才被送到公主府。圣上每日都要派人来探望，我听我爹说，若不是太师拦得紧，圣上恐怕是要亲临公主府的。”
“这位贵人得圣意恩宠如此，确实是该避着些，免得疏漏错处惹来不虞，但也不至于以‘妖怪’代指吧？”
“先生有所不知，这位贵人和我们公主可不一样，公主是神仙人物，一副心肝也是菩萨心肠，待我们下人平易亲和，从不随意打骂。那位贵人入府时我远远地瞧见过，也是美若天仙，可惜是淬了毒的美，下人的命在那位贵人眼里就不是命，病灶难忍时就命下人互扇耳光对掐皮肉，好像看见别人哭泣痛苦就能减轻自己的病痛一般。”
“这便奇了，我见公主已经病得无力动弹，听闻那俞美人病情与公主不相上下，只要下人们自己不搭理，难道逃不过去？”
“所以才说那位贵人是妖怪，只要一开口，听的人都只能照做，木樨姐姐和玉棉姐姐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感情好得叫她二人夫婿都羡慕。贵人一声令下，她俩扇了对方一百多个巴掌，脸肿了个把月不敢出门见人。她俩动手的时候丝毫没敢收手留情，回来却对坐着一边给对方上药一边哭，诡异到了极点。”
“竟有这种事？”
“半点不假，我听说，”礼茂把本就低弱的声音压得细若蚊蝇，“圣上也是被这妖怪控制了，不然后宫佳丽三千，圣上怎么会独宠一个男人？即使是长成他那样的男人，终归还是个男人。”
原来这俞美人竟是男子，但仲英并无半点讶异，皇帝独宠一男子的事情早已是天下皆知的谈资，中陆虽然民风开放，此前也还没到男子为妃的程度，俞美人得独宠六年，若不是男儿身岂能还仅仅是个美人封号？也就是前朝后宫一齐向皇帝施压，这个男人才没再获封号。但不知皇帝是否因此觉得亏待了俞美人，几次封妃被阻之后更将其捧成了眼珠子，到后来干脆将俞美人迁往紫宸宫同住帝王寝殿。如此盛宠难怪他患病之后皇帝大发雷霆砍杀了许多太医。可是这样盛宠之下的竟是一个以他人痛苦为乐的人，仲英行走间不由得带上了愁容，看来中陆朝廷的隐患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重。
到了房间安置下来，仲英对着公主府舆图，熟悉着府中建筑排列。李延年派来的人早已将公主病发之后记录的口供摆在了他案头，幸好这房间宽裕才放得下这七大箱卷宗。仲英挑出几位患者贴身心腹的供词来仔细推敲，他当然知道这些供词早就被李延年的人嚼了个透彻，但事发时他毕竟不在当场，如今只能依靠其他人的回忆来重塑当日景象。
仲英一边翻看口供对照舆图，一边记录着一些思路。突然礼茂撞开门跑进来，慌乱得早就想不起来礼貌了。
“先生，先生救命。”
仲英看到礼茂指见的妇人，心里也是狠狠一跳，只见她脸上双臂皆是皮肉翻开的鲜血淋漓，身上的皮肤被衣衫挡住倒是看不到有无伤口，但她春朝轻衫上正洇出血痕。**在外的伤痕皆粗糙翻卷，并不像是利器所伤，倒像是被抓伤的。
仲英想到便说出了口，“这是被谁抓成这样？”
见仲英前来避让到床尾的两姊妹哭声更密，那带着她俩退开的马脸汉子也是一脸痛苦，知道这是小茂搬来的救星，不敢不答，“回先生，这是内子自己双手所抓。”
仲英闻言更加惊讶，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府中虽有名医坐镇，但下人伤病怎么敢去打扰贵客名医？府外的大夫此时绕着公主府都来不及更不会前来施药。礼茂跑去找仲英也是之前与仲英有过谈话略微摸着些仲英的性子，这才擅作主张，如今府里贵人们都等着延医问药，只要不是犯了病，哪里还有人过问个把下人的死活？
仲英察看伤口诊过脉，写了药方交代给小茂，又仔细给那两姐妹讲说如何包扎最好，这样的伤势小姑娘们何曾见过，也就是习武之人才知道怎样对付这种伤不及筋骨的骇人血道儿。仲英示范着包扎好头部与双手，之后与那守在一旁痛心不已的马脸汉子退到门外避让，自然就问起了此事详情。
马脸汉子姓钟，是府里的园丁，里头躺着的伤员就是他的妻子牟氏，牟氏与他是青梅竹马，后来牟氏的父亲滥赌将女儿卖进宫中换取赌资，幸好有长公主成全让牟氏到宫外府中管事，二人才得以团鸾。里面两个面若新桃的年轻**就是他与牟氏的女儿——钟木樨、钟棉铃，她二人夫婿是府上侍卫，此时还在府中巡逻未曾得知家中变故。
今日原该木樨和棉铃往白果轩里去送洁净衣物和水粮，但是她二人上次遭白果轩里面的主子折腾了一回，心里害怕，牟氏又不敢担怠慢宫妃的罪责，就自己去送东西。随后就是白果轩门口守卫的侍卫看见她一身伤痕地自己走出来跌倒在地，幸好那两个侍卫并不是京里借调来的人，他们原就是公主府的侍卫，对牟氏一家也颇为熟识，这才敢确认跌倒的妇人就是牟氏。两个侍卫匆匆将牟氏搀回来又惴惴不安地回去站岗了，很难说站在白果轩外面他们还会看见些什么。
白果轩就是那宫中来的贵人，俞美人俞甘棠的住处。
仲英闻言，虽然对疫病源头还没有什么想法，对俞甘棠的好奇却越来越重了，方才他给牟氏包扎手臂的时候清楚地看见，牟氏修饰良好的指甲已经微微翻开，指甲缝中塞满了皮肉。难道又是这位俞美人一声令下，牟氏就将自己抓得遍体鳞伤？俞甘棠真的是妖怪？
小说《访士》 第十四章 试读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