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捂着额头,看着眼前的女孩,仔细想了想,才记起北堂容清确实是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来着,只是这里是荆北,自北堂容清封藩王之后,是不能随便离开封地,皇城的王爷公主更是不能随意来他的属地走动,昨日大典,靖国国主和皇后也只送了一道圣旨来,如今,这个六公主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明王府?
北堂觅雪见苏唯不说话,皱了皱眉,哼笑了一声:“你就是那个舜国的公主?”
苏唯回过神,没理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婢女,道:“你们先去请大夫来。”
两个婢女,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北堂觅雪,又看向苏唯,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应声退下。
见两个婢女离开,北堂觅雪拿着弹弓走近,又见苏唯不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道:“喂,本公主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被砸傻了吗?”
苏唯捂着额头,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怒意,淡淡道:“六公主要我说什么?说六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说公主眼睛不好看不见人呢?”
北堂觅雪皱了皱眉,手里的弹弓,指着苏唯的胸口,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苏唯静静地站着,没有动,看着她手里的弹弓,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公主看起来不像是眼瞎,可做出来的事,却不像是常人会做的,倒不知道,平日里教导姑姑是怎么教公主的呢?”
“你说本公主没教养?!”北堂觅雪有些惊愕,长这么大还未曾有人和她这样说话,一时气恼,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朝苏唯甩去,结果手落在半空中就被人拽住,她脸色不悦,扭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拦着本公主……”
结果一回头就见北堂容清,铁青着脸瞪着她,顿时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声音也小了下去:“四哥……”
北堂容清也是听到下人禀报,说苏唯被北堂觅雪给伤了,才赶紧赶了过来,结果一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幸好他动作敏捷,不然这一巴掌下去,北堂觅雪就要闯下大祸。
扭头看了看满脸是血的苏唯,北堂容清脸色一沉,将北堂觅雪丢到一旁,冷声斥道:“几年不见你倒是一样儿好都没学。昨日跟本王要弹弓玩,就是为了伤人?谁教给你的?”
北堂觅雪咬了咬唇,仰起头恼火地指着苏唯,道:“我不喜欢她……”苏唯眉头微微颤抖,真巧,自己也不喜欢她。
北堂容清吸了口气,一双眼睛在北堂觅雪身上扫了扫,冷声打断她:“宫里的师傅是怎么教你的,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她眼眶蓦然发红,带着哭腔道:“都是因为她用舜国公主的身份,逼着父王下旨要你娶她,所以你和洛姐姐才不能在一起的,洛姐姐现在在皇城,难过的都病了,病的可严重了……”
北堂容清愣了一下,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宁儿病了?你昨日为什么不说?”
北堂觅雪又瞪了苏唯一眼,别过脸,不高兴道:“是洛姐姐不要我说的。”
苏唯捂着额头,看着他们,忽然一下似乎明白了自己招惹这场无妄之灾的原因。咳了一声,她打断他们俩:“王爷,若你们还想聊,臣妾就不奉陪了,六公主如果要道歉,一会儿到臣妾房里来就是了。”
说罢,她没去看北堂容清和北堂觅雪的神色,绕过他们,径自朝自己住的昭安殿走去。北堂容清怔了怔,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桃花眼眯了眯。
一旁的北堂觅雪“哼”了一声,指着苏唯的背影都要跳起来了:“还想要本公主去道歉!妄想!”
北堂容清回过神,一巴掌按在她头上,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弹弓,冷声道:“你现在哪里还像个公主?弹弓收回。明日你就随典礼官回皇城。”
“四哥?!”北堂觅雪讶异的看着她的哥哥,却见他一脸的决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半响,一跺脚,就气冲冲的跑开了。
苏唯捂着额头满脸是血的回到房里,却将茉蝉给吓坏了,赶紧吩咐其他的婢女去打水,找药。苏唯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一些,拽了拽她,安抚道:“伤是皮外伤,没大碍。”
茉蝉哪里信,单是苏唯这满脸的血就够骇人的,自己又没陪在身边,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这还说没大碍呢,没大碍哪里能流这么多血。我真该跟着公主的……”
苏唯静静的看着她,其实她还没有自己大,可此时担忧的模样就像她每次受伤时,宁古寺里那个教她识字念书的老师傅一般。一时之间,苏唯觉得眼睛有点酸。深吸了口气,她出声打断茉蝉:“我真没事,你不要担心也别责怪自己。你已经够称职了。”
茉蝉先是愣了愣,随后明白苏唯的意思,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公主……”
“好了。”苏唯打断她,岔开话题道:“你去帮我找件干净的衣裙,这个上边沾了血,一会儿我换下来,你叫人送去浣衣房。”
茉蝉还想说什么,但见苏唯已经没什么精神气,只好擦了擦眼泪,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去内室找衣服了。看着她走开,苏唯将捂着伤口的手放下来,血已经不流了,却还是疼的厉害,恰逢婢女打了水来,她就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看着雪白的帕子被染红,苏唯竟觉得这个颜色用来作画,要比那上等的朱砂颜色好多了。
一旁的婢女见苏唯拿着帕子发怔,以为她是被吓坏了,小心翼翼的拿过药膏来,提醒道:“王妃,奴婢帮您上药吧。”
苏唯回过神,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兀的,房门已被推开。北堂容清拿着一个精致的瓷瓶走了进来。见婢女正准备给苏唯上药,出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本王亲自来。”
几个婢女不敢不从,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外走去,临出门还颇为贴心的将房门都给关上了。
苏唯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还保持着研究的姿势,一旁的药膏散出淡淡的药香味,她放下帕子理了理袖口,道:“王爷是来关怀臣妾的?”
北堂容清挑了挑眉,慢悠悠踱步过来,坐到苏唯身旁,随手翻开桌上的药膏看了看,看完了又瞟了一眼苏唯额头上的伤,没说话,长袖一扫就将那药膏拂到了地上。
苏唯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北堂容清:“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他淡淡的看着苏唯,将自己手里的瓷瓶打开,修长的手指沾着透亮的药膏,轻轻的覆在苏唯的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苏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却被北堂容清给拽住,然后就听他,低声道:“别乱动,这个是胡族进贡的伤药,比那些好的多,也不会留下疤痕。”
苏唯真不敢动了,忍着疼开口:“那多涂点。”
北堂容清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六年纪小,不懂事。本王已经告诉她让她明日随典礼官回皇城了。”
苏唯愣了愣,然后明白了他口中的小六是谁,也大概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这么亲切了,眨了眨眼,她平静的应了声:“哦,那就好。”
北堂容清顿了一下,半响,笑了一声,像是对苏唯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也是,还指望你能有什么脾气。”
苏唯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十年的佛经是白读了。